红衫磊落

【叶黄】一夜成渣（三）

叶修一向在人前吝于赞扬黄少天。

他对他的感情太深，习惯妥善安放于无人的角落。

然而，他已经压抑太久了，以至于这种感情终于喷薄而出的时候，滔滔不绝连绵不休怎么也止不住。

他跟叶秋说起他和黄少天的初遇，说那个肆意张扬的少年总是明快欣然的笑容。就像阳光。哪怕是他这样常年坐在拉着窗帘的屋子里痴迷于荣耀竞技的宅男，也会不由自主地眷恋阳光的温暖。

他跟叶秋说起黄少天的垃圾话，说他是逼着联盟修改了规则的男人。说话时候脸上压抑不住的与有荣焉是为哪般？“其实那家伙虽然话多又没什么营养，但是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。”叶修说，“就像春雨。下雨的时候淅淅沥沥让人很烦躁，又不能没有它。好吧，其实也并不算很烦。”

 

他跟叶秋说起黄少天的为人有多么仗义，职业选手们无论谁有什么为难事，找他帮忙时，他总是一口答应，出钱出力，从不推辞。而他，就是那个最喜欢差遣黄少天跑东跑西的那个。

“不是吧？这还是我那从来不开口求人的哥哥吗？”叶秋震惊脸。

“他不一样。”

只因那个人是黄少天。那时候他从来不怕欠黄少天，他愿意用自己的一辈子去偿还。那时候他巴不得他欠黄少天更多，这样等到黄少天向他抱怨的时候，他就可以在他耳边说出以身相许之类的话试探，只是他一直没有找到时机。

黄少天很喜欢向他抱怨，抱怨说H市的天气太冷，安排给他刷副本的角落太黑太冷清，大老远跑来连宵夜都不给吃，抱怨说受他连累而暴露身份，抱怨说把他当做召唤兽，但是那些抱怨一看就知道是口嫌体正直的戏码，经不起叶修沉甸甸的情话。哪怕是试探，也足以惊吓对方。

 

“他很江湖气很豪爽的，聚会时候总是抢着买单，随便花掉几万块钱，眉头都不皱一下。好多人都叫他黄少。我……不相信他对自己的老婆和孩子那么绝情。除非……另有隐情。”叶修说。

叶秋正在打字的双手停住，他抬头看着自己的哥哥，目光里充满了怜悯。很多人因为不相信自己恋人做了错事，总会把过错强行推给受害者，叶秋很怀疑哥哥的心态也是如此。

“你想为他洗白。虽然你没有任何证据。”叶秋很肯定地说道，“你这样一厢情愿，我怀疑你戴了滤镜。你必须先说服我。我才能站在你的立场上，帮你说服其他网友。”

“他……他真的是特别好、特别好的人。”叶修顿觉很无力。日常有关黄少天的那些微小细节在他脑海里走马灯似的过了一遍，点点滴滴都是那人做好事之后坦然正直、一副理当如此的样子。虽然……都只是类似于扶老奶奶过马路、为不认识的人随手付公交车钱，诸如此类的琐碎小事，真正的举手之劳。

这些事情说出来，叶秋能被说服吗？更何况随着荣耀的推广和那人名气的逐渐打响，这些事情黄少天后来也不方便做了。但是有的时候，一个人的人品有多好，是没办法用言语来表达的啊。

 

“他会去流动采血车献血，有次还跟我抱怨说，可能因为献血献多了，所以长不高了呢。”叶修努力回想，“对了，还有一次，我们一起救了一个落水的女人，事后家属还送锦旗去嘉世俱乐部呢。”

记得那是第六赛季的夏休期。那天黄少天来H市找叶修玩，两人顶着烈日在西湖边上边聊天边走路，走了大半个小时，彼此都汗流浃背。黄少天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，累得死活不肯往前走了，叶修正在考虑是用激将法还是用美食诱惑人早些结束征程，然后他们就看到一个女人在水里挣扎。后来他们一起救了那个女人。

“事后是少天拉着我一起把那个女人送上救护车的。少天觉得自己是公众人物，半路溜走，家属只知道我是嘉世的工作人员，所以就送了锦旗。”叶修努力回忆着。

“锦旗呢？”

“后来我离开了嘉世，应该是……扔了吧。”叶修思索着。

“谁下水救的人？”

“……是我。少天不会游泳。可是我看他那架势，只要我再犹豫一秒钟，他准会跳下水去了。”

“谁给溺水者做的人工呼吸？”

“……是我。这种事情，我不想让他做。”

叶秋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。他的哥哥一向懒散，对于不上心的事情一贯淡然，很难想见他抢着跳下水救人，抢着给人做人工呼吸的样子。

“你把这件事情说成是黄少天做过的好事？”叶秋一脸的生无可恋，“黄少天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，你很喜欢黄少天我倒是看出来了。”

 

“是啊。”叶修倒回答的很是坦然。

叶秋于是无言以对。微博上粉黑仍然互喷中，他内心毫无波动，简直懒得参与，于是开始重新推敲那位L小姐的措辞。

“照你这么说，结婚证应该是真的无误了。不管对方控诉的事实是真是假，现在对方同意离婚，主要诉求是赔礼道歉和抚养费、精神损失费。所以说黄少天离婚是大概率事件。”叶秋想了想问道，“如果黄少天离婚的话，你会怎么想？你要和他表白吗？”

叶修愣住了。他沉默了很久。

“我不知道。”叶修最后说道，他的目光里满是颓然。其实不是表白，是复合。但是他不知道到时候会怎样。

“但是你想。”叶秋很肯定地说道。

“但是你想！”叶秋很生气地拍着桌子大声道。他不能不生气。老叶家根正苗红的男丁，总是游刃有余能把他欺负得生无可恋的哥哥，如今为了一个渣男，颓然纠结到这种程度，甚至还暗搓搓期待着对方离婚后重续前缘。

 

叶秋把键盘重重地一推，眼睛恶狠狠地盯住叶修看。他迫切希望叶修在这个时候否认他的推测，可是他等了很久，叶修仍旧是那副有些茫然和不确定的样子，什么话都没有说。

“其实我不该要你帮忙的。”叶修突然说道，“我相信他的人品，就该用自己的账号发言，告诉所有的荣耀粉丝，我对黄少天有信心。”

“你疯了？”叶秋生气地叫道，“你要用你前荣耀第一人、国家队领队、竞技总局官员的公信力，替那个渣男背书吗？万一被事实打脸怎么办？”

“被打脸就被打脸呗。”叶修倒说的很是轻松，甚至还有心情调侃，“一向都是我打别人脸的。偶尔被反打一次，倒也公平得很。”

“公平？我看你是急着向渣男表忠心，急着在人离婚后接盘了！”叶秋冷笑了一声。

叶修沉默了一下。这的确是他前思后想，迟迟没有用自己账号发言的主要原因之一。他有他的骄傲。如果不是两情相悦的话，他不想成为别人退而求其次的选择。尤其是这样的趁人之危，最后他得到的东西，真的是他相要的吗？

 气氛一时变得很是紧张。兄弟两人僵持不下。

喻文州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过来的。

叶修犹豫了一下是否要接听，旁边叶秋已经抢先拒绝了通话。

“哟。蓝雨队长。”叶秋看着通话记录上的名字，一脸愤愤然，“这是黄少天自己摆不平了，请求支援的电话吗？这是想求你下场站街吗？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！”

“可是他既然想请你下场替他站街，为什么不自己打电话过来？我记得蓝雨的队长不是他？这也太没诚意了！明明这个时候能救他的人只有你。”叶秋很是生气。

“我也救不了他。能救他的人只有他自己。”叶修忍不住说道。

“可是你会帮他！在这之前你已经打算下场为他站街了！”叶秋气愤地大叫道：“你能不能争气点？他结婚了，他不要你了，你还这么为他考虑。他是有多吃定你？”

 

喻文州的第二通电话锲而不舍地打了过来。

叶修眼疾手快从叶秋那里抢回了电话。

蓝雨队长的言语谈吐一向以滴水不漏、彬彬有礼著称。此刻喻文州的声音虽然疲惫却不失温和，他尊称叶修为“叶神”，说此刻谁也联系不上黄少天，蓝雨的危机公关因此进展缓慢，说到最后，又求叶修为黄少天出面作证。

叶修有些意外。喻文州求他出面力挺黄少天，这在他意料之中。可是，作证？做什么证？

“L小姐的举证有不实之处。”喻文州的声音温和而很有条理，“结婚的事情我们并不知情，还要和少天进一步核实后才能见招拆招，但是至少有一点是明白的，L小姐列举的那些所谓的开房时间，和现实相差甚远，叶神你应该很清楚才是。”

“很清楚？”叶修只觉得头隐隐作痛，他实在是不想跟人讨论黄少天开房这种事情，但是对方是喻文州，他不得不强打起精神，并且用心脏对心脏的揣摩方式揣摩喻文州话里的用意。

 

“文州啊，你该不会想让我替少天做不在场证明吧？”叶修一边揉着眉心，一边看着微博上L小姐列举的长长一串开房时间，其中六月到七月是最为密集的时间段，也是最可能的受孕时间段，“可是那段时间，我在兴欣备战季后赛，怎么可能知道少天的事情？”

“就是因为大家都在打季后赛，所以少天才没有时间。”喻文州坚定地说道，对于自家副队，他倒是信任满满，“蓝雨季后赛第一轮出局，出局之前，少天每天都在训练，吃住在俱乐部，这点自有俱乐部可以证明，蓝雨出局之后这段时间，就要有劳叶神了。”

“我？我怎么知道他去哪里了？”叶修苦笑。

“怎么？叶神真的不知道吗？”喻文州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诧异。

“知道什么？”叶修隐隐觉得，有些他从来不知道的事情即将浮出水面。

“蓝雨出局之后，少天没有回家，他一直跟着兴欣，全程现场追看了比赛，叶神你是真的不知道吗？”喻文州的声音仿佛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，缥缈得似乎不真实，却又是那么清晰，“所以在短短的十几天时间里，他前后去了H市、Q市、H市、S市，怎么能像L小姐列举的记录那样，频繁在G市出现？”